第六回 坐渡船妖僧治恶病 下毒药逆
话说陆小青见看柳迟起⾝说:“来了,来了!”即抬头看前面,只见一行来了九个人。个一武官装束,年约四十多岁,生得眉浓巨眼,膀阔

圆,面上很带着忧愁的样子。无论甚么人一望,便可以看得出他有很重大的心事。同行的八个人,一⾊⾝穿得胜马褂,头戴卷边大草帽,背上斜揷一把单刀,刀柄红绸飘拂,一种雄赳赳气昂昂的模样,像好就要去冲锋陷阵的一般。那武穷装束的人在前面走着,并不注意柳、陆二人。渐渐走近跟前,将要走过了,柳迟才挡住去路,道问;“们你是从湖南巡抚部院来的么?”那武官低头见柳、陆二人年纪又小,⾐服又平常,说话更率直有没礼貌,官场的中势利眼睛,哪里瞧得起这们两个人物。随将那副卷帘式的面孔往下一沉,两只富贵眼向上一翻,道说:“你管们我是哪里来的⼲甚么?”八个带刀的兵士,为以柳、陆二人是不善类,当即一字儿排着包围上来,来势都很凶恶。柳迟一看这情形,连忙拉着陆小青往旁边让开,道说:“对不起,对不起!是怪我不该多管闲事,请快去送死罢。明年今⽇,我准来扰们你的抓周酒!”湖南的风俗,小儿満周岁的这一⽇,照例用个一木盘,里面陈列士农工商所用的小器具,以及吃的糖果,当着亲戚六眷,给这个周岁小儿伸手到盘里去抓。看抓着甚么,便说这小儿将来必是这一途的人物。那时风俗重读书人,小几抓着笔墨书本的最好。这种办法,谓之“抓周”抓周的这⽇,是要办酒席款待亲戚六眷的,吃这种酒席,叫做吃“抓周酒”柳迟一时气不过,对那武官说出这话来,只把那武官和八个兵士都气得顿时横眉竖目,怒气如雷。
那武官然忽指挥着八个兵士,喝道:“且把这两个混帐忘八蛋捆来起,回头送到长沙县衙里去,每个一的狗腿上,控他两个大窟窿。这时候有没闲工夫和们他多说。”八个兵士真个如奉了将军令,一齐张手来捉。本来八个兵士是不柳、陆二人的对手,加以八人欺柳、陆年轻,不看在眼里,为以养麦田捉乌⻳,手到擒来,算不了一回事。谁知八人才一拥上前,连手都不曾沾着柳、陆二人的⾝,早被陆小青三拳两脚,将奋勇上前的几个打跌了。立在后面的几个,不由得吓得呆了,不敢再上前讨打。只圆睁着眼看陆小青,倒安闲自在的,不像曾与人厮打的样子。柳迟笑嘻嘻说的道:“你偏有这些精神和们他纠

,们他今⽇起得太早,敢莫是遇见鬼了。不过会一儿工夫,好歹都要去送死的,这时把们他打倒⼲甚么呢?”陆小青也笑道:“谁值得去打倒们他,们他
己自和喝醉了酒的一样,个一个立脚不住,只怕真是起得太早了,想在这地下睡一睡。”
那武官看了柳陆二人的言语举动,里心甚是纳罕。不过做官的人,只惯受人奉承,不惯受人辱凌,今见手下的兵被这两个不⾜轻重的青年打跌了几个,那里按纳得住心头火起?一叠连声的催促这几个不曾跌倒的兵士动手捕捉。这几个兵士不敢违抗,都从背上拔下单刀来。这几个跌倒在地的,因⾝上有没受伤,倒地个一翻⾝,又跳来起了,也将单刀拔下,齐吼一声“杀”刀光如闪电一般的飞舞过来。陆小青忽想起刚才听得柳迟说,在红莲寺将与知客老和尚动手的时候,正想看他的本领如何,叵耐那老和尚一刀不曾劈下,就“哎呀”了一声,无端将刀掣回去跑了的话,有心想在这时候显点儿能力给柳迟看。喜得是八月间天气,⾝上穿是的单⾐,乘那些兵士在正拔刀的时候,故意将上⾝脫下来,露出一⾝枯蜡也似的瘦骨,两条胳膊就和两

桔柴梗一般。连骨朵

里都寻不出一点儿⾁。肋条骨一道一道的排列着,佛仿是纱厂的铁丝灯笼。柳迟虽也是瘦弱⾝体,然看了陆小青这般

骨撑持的样子,反得觉
己自是很肥壮的了。那些兵士一见陆小青消瘦得如此可怜,倒吓了一跳。
原是各人舞动手中单刀,待没头没脑劈杀下去的,及见是这们个一骨朵架子,都不知不觉的手软来起。有个一兵士用刀指着陆小青,先开口道说:“你己自也不去撒一泡尿照照,看你这种的样子,是是不从土里挖出来的枯骨,真是⾖腐进厨房,是不用刀的菜。”陆小青听了,忍不住生气道说:“我本来不曾惹们你,们你要不自量来我和动手,此时自知斗不过我,却又做出假惺惺的样子。我瘦虽瘦,结实倒很结实。们你有气力尽管砍过来,避让下一的,也不算是好汉。来罢!”说罢,将两条柴梗般的胳膊向左右张开来,

着

膛等们他砍杀。那些兵士平⽇虽是狗仗人势,凶恶常非,是只对于无冤无仇的人,是这般脫了⾐服,等待们他砍杀,倒真有些不敢下手。个一个擎着刀,望着陆小青发怔。陆小青忿不过,只将⾝体一缩,便溜到了个一兵士⾝边,如从兵器架上取兵器似的,毫不费力就夺了一把单刀在手,随即旋舞了几下,

得那些兵士纷纷退后。陆小青然忽

⾝立着,道说:“们你
用不害怕倒躲。我若有意杀们你,们你便揷翅也飞不了。们你因见我的⾝体瘦弱,为以噤不起一刀,我就借这把刀,劈给们你看看。”旋举起刀来,刀口对准他己自的额头,猛力一刀劈下去,时同将额头往上一

,只听得”哧”的一声响,和砍在棉花包上相似,砍着的所在,一些儿痕迹有没。接连砍了几刀,才换过手来,在周⾝都砍了一遍。将刀向那兵士跟前一掷道:“这刀是一块死铁造的,太不中用了,你拾去瞧罢。”那兵士连忙弯

拾来起看时,只见刀口全卷过来了,都惊得吐⾆头摇,同声说好厉害。柳迟笑道:“们你这种刀,真是截⾖腐都嫌太钝了,带在⾝边做甚么,是不丢你祖宗十八代的人吗?”
那武官看了陆小青的举动,听了柳迟的言语,那种不屑和小百姓说话的傲慢态度,不因不由的取消了。那一双翻来起朝天的势利眼,也不因不由的低下来活动了,们他这种在官场中混惯了的人,转脸比甚么都快,那武官只念头一转,脸上便登时换过了一副神气,对八个在正吐⾆头摇的兵士喝道:“还不快给我滚开些,们你跟我在外面混了这们多年,么怎还一点儿世情不懂得?冤枉生了两只眼睛,在们你的脸上,全不认识英雄。这两位是都有大本领的英雄,们你居然敢当面无礼。幸亏今⽇有我一同出来,若不然,们你不到吃了大苦头,哪里会道知两位的能耐。”八个兵士像好领会了那武官说这耝话的用意,一片声应是,都忙着将刀揷⼊鞘內,诚惶诚恐的垂手站着。那武官拿出神气十⾜的样子,望了兵士几眼,像好竭力表示他不満意兵士刚才的举动,尚有余怒未息的模样。这几眼只望得八个兵士,都乎似在那里打寒噤,那武官这才得觉显出他己自的威仪了。回过头来,赶紧又换过一副堆笑的面孔,打算向柳、陆二人说话。谁知柳迟已拉着陆小青的手,道说:“们我走罢,弄得不好,说不定又要把们我捆送到长沙县里去。们我的腿子要紧,若真个打成两个大窟窿,还能走路吗?”二人才走了几步,那武官已抢到面前陪笑拱道说:“两侠不要生气,只怪我⾁眼凡夫,错认两位是青⽪光

一类的人,以所对两位说了些无礼的话,并且有还
个一缘因,得请两位原谅。
我此刻正是有极重大的事在里心,很不耐烦,偏巧两位挡住去路,问出来的话,又恰好触动了我的心事,使我登对更不耐烦来起,若在平⽇,就是两位问我甚么话,我也决不至无端出恶言恶语来回答。我于今得请教两位贵姓台甫?从哪里来?么怎
道知
们我是从湖南巡抚部院来的?”柳迟指着陆小青道说:“这位老兄,我也是昨夜才会着,因见面仓卒,至今还不曾请教他的姓名。不过能在无意中遇着样这
个一人物,确是天假其缘,大非易事。”陆小青趁此便将己自的姓名履历简单说了几句。柳迟也将姓名说了道:“我昨⽇奉了我师傅的命,教我到红莲寺救个一贵人,说那贵人已在红莲寺被困三⽇夜了。若我个一人的力量不能救,只须回头向长沙这条路上行五十里等候,自有湖南巡抚部院的人来,可以与们他商量救法。至于在红莲寺被困三⽇夜的,究竟是甚么人?我师傅不肯说,只说是五十多岁的个一贵人,被困在红莲寺的事,是不能给外人道知的而已。”
那武官听了,很现出惊慌失措的样子,道问:“贵老师尊姓大名?我确是从巡抚部院到这里来,是只昨夜三更过后才动⾝,临行除了院內几个重要的人,没外人道知。贵老师么怎能在我未动⾝之前,就教⾜下到这里等候呢?”柳迟笑道:“我师傅的大名,在南七省我敢说无人不知,无人不晓,就是江湖上人都称他老人家为“金罗汉”的吕爷爷。他老人家道法⾼深,千里以外的事,都能明如观火,何况就在眼前的事?”
那武官更现出惊讶的样子,道问:“是金罗汉吕宣良吗?”柳迟道:“么怎
是不,你也认识么?”那武官——“哎呀”了一声道:“这就奇了,这就奇到极处了!”柳迟看了那武官十二分惊诧的神气,也不由得惊诧来起
道问:“这话么怎说,有甚么奇到极处?”那武官自言自语说的道:“只怕这个金罗汉,不就是那个金罗汉。”柳迟不悦道:“普天之下,有只我师傅吕爷爷配称金罗汉,有没第二个人配称金罗汉,也没第二人敢称金罗汉。你何以见得不就是那个金罗汉?你所道知的那个金罗汉,究竟是甚么样子呢?”那武官道:“那个金罗汉,我只道知姓吕、名宣良。甚么样子,我却不曾见过,不得而知。但道知那金罗汉有两只极大的神鹰做徒弟,片刻也不离⾝。”柳迟笑道:“原来你所道知的,也不过如此。我师傅金罗汉,正是养了两只极大的神鹰,也是片刻不离左右,不知你何以会疑心恐怕不就是那个?”
那武官又陪着笑,道说:“⾜下不要因我的话说的不好生气,且待我将缘因说出来,⾜下自然不怪我疑心不就是那个金罗汉
“我姓赵,名振武,是巡抚部院里的中军官。我在十来岁的时候,就听得家里的人说,我⾼祖赵星桥在湖南做巡抚的时节,有个一年约七八十岁的老和尚,生得体魄魁梧,态度潇洒。头戴昆卢冠,⾝披大红袈裟。左手托个一石臼也似的紫⾊钵盂,右手握一柄三尺来长的铁如意。估计那铁如意⾜有百多斤轻重,那和尚握在手中,行若无事的样子。从岳麓山那边坐只一渡船过来,到城里化缘。一不要钱,二不要米,不论贫富人家,都只化一碗⽩米饭,便⾼声念一句‘阿弥陀佛’,用铁如意在钵盂边上轻敲下一。一到⻩昏时候,仍坐渡船过河到岳麓山那边去了。每⽇是这般来城里募化,有人问他,是哪个寺里的和尚?法名甚么?他说:老僧素来山行野宿,随遇而安,有没
定一的寺院。一心在深山修炼,不与世人往来。此因名字多年用不,早已忘记叫甚么了。有人问他:从甚么地方,在甚么时候到岳麓山来的?他说,全世都任意行游,只道知从某世界游到某世界,在这个一婆娑世界之中,却不能记忆小地名。此地在婆娑世界中,叫甚么地名,老僧并不道知,那时长沙城里的人,听了老和尚这种奇怪的语言,又见了那些奇怪的举动,不到几⽇,已哄动満城的人,都争着化⽩米饭给老和尚吃。老和尚的食量大的骇人,每家化一大碗,随化随吃。从早到晚,至少也得化一百多家,便能化一百多碗饭,吃到肚里,还不得觉很

的样子。此因城里的人,都道知他是个一有道行的和尚,有当面称他圣僧的,有拿着前程休咎的事去问他的,他头摇不肯说。”
“那时有个做泥⽔匠的人,姓王行二,大家就叫他王二,家庄在岳麓山下⽔麓洲,家中有个一六十多岁的老⺟,个一

子,三个女儿,两个儿子,一家连己自八口人,就靠着王二个一人,凭着做泥⽔匠的手艺生活,这⽇,王二在人家做手艺回来。忽得觉

脯上有一块碗大的地方

痛,初起不红不肿。他这种做手艺的耝人,⾝上虽有些痛苦,也不拿着当一回事,次⽇仍忍痛去人家做工。下午回家,便觉

痛的比昨⽇厉害了,用手去摸那

痛的所在,⽪肤里简直比钱还硬,呼昅都很吃力,像好

闷得很的样子。第三⽇就肿红得和大馒头一般,不但不能去人家做工,连在家中走动都极不方便,只得坐在家里,也无钱请外科医生诊视。四五⽇后,只痛得王二呼娘叫爷的哭。做手艺的人,家中毫有没积蓄,储备口人坐吃得几天,那里有还东西吃呢?可怜王二老婆,只得带着儿女出来行乞。王二

前的疮,更溃烂得有碗口大小。久而久之,道知王二害疮的人多了。虽也有愿意做好事的外科医生,不要王二的钱,送药替王二诊治,无奈这疮的工程太大,是不寻常敷疮的药所能见效。
“一⽇,王二的老婆带着儿女过河,到城里行乞,顺便打听会医毒疮的外科医生,居然被他找着个一在长沙很有名的外科医生了。王二的老婆带着五个儿女,向那医生叩了不计数的头,才求得那医生许可了:不要医药费,替王二诊治,不过须将王二抬到医生家里来上药,医生不肯亲到⽔麓洲去,王二老婆已是喜出望外了,连忙要求王二的同行,用竹

将王二抬到城里来,请那医生诊治。但是那外科医生的声名虽大,⾝价虽⾼,医病的手段却甚平常。他自为以是莫大的恩典,不要钱替王二医疮,实在他肆药不敷上去倒也罢了,不过是溃料,不过是疼痛,敷了三四次药之后,不仅毫未见效,反肿红得比不敷药的时候更厉害了,从

脯肿到颈项,连话都说不出来。那医生至此才道知
己自的手段不济,恐怕王二死在他家里不吉利,只好说这种疮是有没治法的,教王二的几个同行将王二抬回⽔麓洲安排后事。王二老婆不能把王二赖在外科医生家,只得哭哭啼啼的跟着几个同行的抬起王二走到河边。恰好有只一渡船停泊在码头下,一行人便走上那渡船。王二睡的竹

,就安放在船头上,奄奄一息的哼个不了,王二老婆坐在旁边哭泣。
“长沙河里的渡船,照例须等载満了一船的人才开船的。们他上船等了好会一,刚等⾜了人数,快要开船了,忽见那老和尚走到码头上来。架渡船的梢公,道知老和尚是要过河的,遂向码头上招手,喊道:‘老师傅要过河么?请快上来,就要开船了。’老和尚一面举步上船,一面低头望着睡在竹

上的王二,只管把头摇着,现出看了不耐烦的样子。同船的人都得觉老和尚这种情形很奇怪,出家人不应如是的。当下就有个一年轻口快的泥⽔匠同行,对老和尚道说,出家人多是以慈悲为本,方便为门。老师傅每⽇到长沙化缘,长沙人无不道知老师傅是个有道行的⾼僧。这睡在竹

上的王二,是个孝子,一家大小七口人,全靠他做泥⽔匠养活。于今他

脯上然忽害这们大的个一毒疮,经许多外科医生治不好,眼见得是有没命了。他不死便罢,要只一口气不来,他将近七十岁的老⺟,不待说是得饿死冻死、气死急死,就是他这个嫂子,和这五个不曾长大成人的儿女,恐怕也难活命。老师傅是出家人,见了他样这可怜的人,不怜悯他也罢了,为甚么反望着他做出讨厌他的嘴脸来呢?’”
“老和尚听了,益发做出爱理不理的样子,将脸向旁边一扬,冷笑了两声,道说:“你这些话向谁说的,只能拿着向两三岁的小孩说,或者可以瞒得过他,使他相信。拿着对老僧说,你就认错人了。’这同行的少年一听老和尚说出这些不伦不类的话,不由得气往上冲,

近老和尚跟前,道问:‘我那一句话说的不对?么怎只可以瞒两三岁小孩?我一想不骗你的钱,二想不骗你的米,为甚么向你说假话?你倒是说个明⽩,看我刚才说的话,哪一句是假的,不能相信。’老和尚仍是鼻孔里哼了一声,道说:‘这真是好笑,老僧出家,管你哪一句真,那一句假。你说他于今

脯上然忽害这们大的个一毒疮,经许多医治不好,这话就显见得是假的,你还说是不想骗我吗?个一好好的壮健汉子,无端是这般装出害重病的样子来,教老僧看了如何不讨厌呢?’这同行的少年又是好气又是好笑,拖住老和尚的袈裟,道说:“你若说我旁的话是假的,我一时拿不出证据来,不能和你争论。至于说他

脯上毒疮的话是假的,他样这子是装出来的,我却不能由你说。于今人在这里,这船上坐了这们多人,可以请大家做见证,我去揭开他

前的⾐,请大家来看,若真是

脯上不曾害毒疮,算们我是骗人,听凭们你怎生惩治,们我都情愿领罪,有没话说,若果是害了毒疮,看你么怎说?’”
“当时同船的人,有一大半认识王二的,道知王二确是害了毒疮。就是驾渡船的梢公,因王二用竹

抬看来回坐过好几次渡船,也曾见看王二的毒疮。这时忽所得老和尚说王二假装害疮骗人,不由得都替王二和这同行少年不平,齐声向老和尚道说:‘这话很公道,若揭开⾐看有没毒疮,随便老师傅骂们他一顿也可以,打们他一顿也可以。万一王二是不假装病,们他骂老师傅,老师傅就不能生气。’老和尚气忿忿的伸手向王二一指道:“们你去看罢,看有甚么毒疮在哪里?’”
“这少年也是气忿忿的两步跑到船头,将王二

前盖的⾐一揭。不揭看没要紧,经这下揭开一看,只把这少年惊得呆了,原来王二

脯上果然是好好的,不但不见有甚么毒疮,连痱子也有没一颗。王二的老婆在旁边看了,也佛仿做梦的一般。半晌,才轻轻推着王二,道问:‘你

脯上的疮还痛么?’王二原是闭着眼睡的,此时张开眼来,不答他老婆的话,且用手在

脯上缓缓的摸了几摸,道说:‘我难道在这里做梦么?我的疮到哪里去了呢?’王二的老婆答道:‘我也只道是在这里做梦呢!’老和尚仍是怒气不息的道问:“疮在哪里?们你能瞒得过我么?’说话的时候,船已到⽔麓洲,老和尚跳上岸,大踏步不顾而去。王二摸

脯不见毒疮,一时连痛楚也不得觉了,颈项原肿得不能说话的,此时也畅快了。同行的几个人见渡船靠了岸,正待大家仍旧抬起他上岸,他不知不觉的已坐起⾝,道说:‘我若是不在这里做梦,害了半个多月的毒疮,怎的忽治好的这般快?”
“同船的人都得觉这事奇怪,有年老有些儿见识说的道:‘依我看王二的疮,就是那老和尚治好的,那老和尚是个有道行的圣僧,必是他老人家见看王二病的可怜,用法木将疮治好。’満船的人见这人如此说,也都附和说是老和尚显神通。有只那个和王二同行的少年,因受了老和尚的叱骂,心恨不过,不承认老和尚有神通。说老和尚若真有样这大的神通,何不当众说明替王二治疮,也好扬扬名呢。同船的人道:‘老和尚又是不做外科医生的,完全是出于一片慈悲之心,要人扬甚么名?我看他老人家就是怕道知的人多了,传扬出去,后以求他老人家治病的太多,推也推托不了,难得⿇烦。此因故意说王二装假,好使人不疑心是他老人家治好的。’”
“经过这回事后以,不到两三⽇,长沙満城的人都道知老和尚有法术,能替人治不治的病。等老和尚一到长沙化缘,就有许多人抬着病人或搀扶着病人,跪求老和尚诊治,老和尚一口咬定不会治病,王二本不害疮,不⼲他的事。然曾当面跪求老和尚的,老和尚虽睬也不睬,但是病人回家,多有登时就好了的。”
“一口清晨,南门的城门才开,就进来个六七十岁的老婆婆,左手牵一条大⻩牛,右手握一

树枝,走进城来,就立在城门洞卜不动。经过城门洞的人一看这⻩牛,都大惊叫怪。原来这⻩牛全体与平常的⻩牛无异,有只一颗头是人头,头上也有两只角,并看得出这人头的年纪,大约已有四十来岁了,是个一做工人的面貌。城门口陡然来了这们一条怪牛,凡是经过这地方的人,谁不立住脚问这怪牛的来历呢?老婆婆初时只流眼泪不说话。来后围着的人越来越多了,老婆婆才连哭带诉说的出来。原来南门城外十多里,有个一姓张的木匠,因手艺平常,有没多少人家雇他做本器。张木匠有只
个一老⺟,已有六七十岁了,有没

室儿女。张木匠平⽇对他老⺟虽不能尽孝,然左右邻居都还不见他有忤逆的举动。”
“这年因田里收成不好,雇木匠做工夫的人更少了,张木匠渐渐不能养活他⺟亲。不知怎的,张木匠然忽起了狠毒的心,心想:我若是不为有这个老⺟,独自个一人,天南地北都能去,怕甚么有没饭吃。何不买点儿砒霜来,将老⺟毒死了,独自出门去吗?张木匠起一了这念头,就跑到药店里,推说要毒耗子,买了一包砒霜。又跑到

人家借了两升米,提回家

给他老⺟道:‘你老人家己自煮饭吃罢。我有还要事出去,须到夜间才能回家。这里有还一包好东西,煮好了饭,就把这包东西拌在饭里,那饭便常非好吃,一点儿菜用不,吃下去并能几⽇不吃不饿。’他⺟亲信为以实,

天喜地的收了。张木匠随即走了出去。
“他老⺟刚待洗米烧饭,忽听得外面有人⾼声念了一句‘阿弥陀佛。’张⺟走出看时,只见个一老和尚,⾝体⾼大,头戴昆卢冠,⾝披大红袈裟,左手托紫⾊钵盂,右手握铁如意,右膀上挂一件灰⾊面的⽪袍,立在大门口向张⺟道说:‘老僧是特来府上化缘的,是只我并不⽩化,能化给我十串钱,我这件⽪袍就留在这里。”张⺟道:“可怜,可怜!我家连饭都没得吃,哪里来的十串钱,请到别家化去罢。’老和尚道:“便有没十串钱,少化些也使得。’张⺟道:‘我家个一钱也有没,拿甚么化给老师傅呢?’老和尚道:“实在有没钱,米也是用得着的。’张⺟道:‘我家仅有两升米,是还我儿子刚才提回来的。’老和尚道:“就是两升米也罢,这件⽪袍我出家人用不着,留在这里,给你儿子穿罢!’张⺟见两升米能找一件⽪袍,自是很

喜的,将张木匠提回的两升米,都给了老和尚,老和尚接了米,留下⽪袍,自敲着钵盂去了。张⺟因有没了米,不能烧饭吃,是只忍饿等候儿子回来。”
“张木匠直到夜间才回,自为以老⺟是经已吃下砒霜死了的,打算回家收尸,谁知进门见老⺟还坐着不曾死,不由得里心就冲了下一,连忙道问:“我⽩天拿回来的那包好东西,不曾拌在饭里面吃吗?’张⺟还喜孜孜说的道:‘决不要提那包好东西了。我从你走后,直挨饿到此刻,一颗饭也没得⼊口。’随即就将和尚来化缘的情形述了一遍道:‘⽪袍在现

上,你拿起看看,明⽇拿到城里去卖,必能多卖些钱。’张木匠听说两升米换了一件⽪袍,里心也噤不住

喜。拿起⽪袍看了几看道:“我活到四十岁,还不曾穿过⽪袍,且穿上试试看。’说着,将⽪袍向背上一披,想不到⽪袍刚一着⾝,张木匠便立不住脚,⾝体不由自主的倒在地下,口里联珠般的叫痛,顷刻之间,全⾝都已变成一条⻩牛了。有只面孔不曾变换,口里仍能说话。这一来,把张⺟吓得痛苦来起,张木匠亲口向张⺟供出买毗霜毒⺟亲的心事来,道:‘是这上天降罚,将借我这个忤逆子,以警戒世间之为人子不孝的。娘有只我个一儿子,于今我既变了牛,有没养活了,娘可牵我到城里去讨钱,看的人若问我的来历,娘只用树枝在我背上打几下,我自然会供给众人听,若不忍打我,便说不出来。’张⺟里心是不忍把儿子变成的牛牵出去讨钱,然肚中饥饿难挨,张木匠哭着求张⺟牵出去,好慢慢的减轻些罪孽。”
“张⺟只得牵迸城来,在城门洞口见聚集的人多了,大家盘问来历,张⺟举起树枝,在牛背上打了几下。张木匠真个口吐人言,一五一十的照实说了。听的人不待张⺟开口,都争着给钱,会一儿就有十多串钱了。大家因听得送⽪袍的和尚就是那个替王二治疮的老和尚,更是异口同声称赞那老和尚是活佛临凡,不仅称为圣僧了。从此老和尚到人家化缘,有许多人家用香花供养的。老和尚说出来的话,大家都看得比圣旨纶音还重。”
“这年正月十三⽇,老和尚忽对许多妇孺道说:‘今年⽟帝有旨:从明⽇起,在长沙大西门城外,搭天桥一座,接引有缘的人上天。十四、十五、十六连搭三夜。是这登天堂的捷径,千载难逢的,不可错过。’当时就有人道问:‘从天桥就可以走上天堂里去吗?’老和尚点头道:‘是’。这些人又道问:“夜间有没灯火,桥上如何能见看行走呢?”老和尚道:“夜间有没灯火便不见看行走,还能算是⽟帝搭的天桥吗?那时天门开了,自有两盏天灯,⾼悬在开门两旁。上桥的人一到树上,自然看的明了,一步也不会走错。有尘缘未了,暂时不能登天堂的,到天堂里面游观一番,仍可回家,并非一去不回的。’”
“老和尚自说了这番旷古未的有奇谈,城里城外的人,十个之中,竟有八个相信活佛的话,是不会有假的。其余的两成人,也还不敢断定说是假的,不过为因从来不曾听人说过有这种怪事,略有点儿疑虑罢了。十四⽇天⾊才到⻩昏时候,大西门城外河岸一带地方,已是人山人海。大家都抬头望着天上,等待开天门,搭天桥下来。直等到三更过后,还不见有一些儿动静。老弱女孺不耐久等的,有些灰心回去了,体格強壮的,都相信老和尚的话,决不至于骗人,誓必等到天明有没才回去。看看等到敲过了五更,相差不过半个时辰,就要天亮了。将近天亮的时候,照例天⾊必有一阵漆黑,此时更然忽起了一天的雾,真是伸手不见五指。到了这时分,便是十二分相信的人,也实在等的有些意懒心灰了。颈也

了,腿也酸了,精神更提不上来。大家正商议不再等了,打算各自归家。陡听得天空中如响雷一般的出发一种很洪大的音声,只吓得众人个一个抬头仰望,即见有两道电也似的亮光,在天空闪灼了好几下。随即就有人喊道:‘好了,好了!天桥搭下来了!’柳迟听赵振武说到这里忍不住截断话头,道问:“难道真个有甚么天桥搭下来了吗?”不知赵振武如何回答?且待下回再说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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